2024-10-02 12:10:52|已浏览:8次
姥姥的外孙豆瓣9分,现实到极致的东亚家庭故事 我的阿勒泰:娓娓道来的故事怎么就成了爆款?,
姥姥的外孙豆瓣9分,现实到极致的东亚家庭故事
文|未盈
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养儿防老,但养儿真的能防老吗?
一个老人操劳了半辈子,临终之时在病床前看到的未必是孝子贤孙,倒可能是为了争夺遗产反目成仇的白眼狼们。
最近暑期档上映的《姥姥的外孙》,讲的就是这么一个现实到极致的东亚家庭故事,这部电影里的亲情不是打着柔光滤镜,虚假的模范家庭,而是混杂着玻璃渣的糖,是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又隐隐作痛的爱。
正是这种真实戳中了人心,刀哭了无数观众。所以《姥姥的外孙》也成为继《鬼夫》和《天才枪手》之后,票房突破10亿泰铢的泰国电影。
钱重要,还是亲情重要?
比起《姥姥的外孙》这个平淡的片名,台版片名《金孙暴富攻略》显得更加劲爆,让观众老爷们不禁好奇,难道装孙子也能挣钱吗?
确实能挣,但前提是得装好一个孝子贤孙,装的体贴入微,装的含情脉脉,装的不求回报,才有机会得到老人留下的遗产。
主人公阿安就是个年轻的无业游民,看到堂妹因为照顾病重的祖父,获得了房子和巨额遗产后,便动起了“歪心思”。他决定效仿堂妹,走上“啃老致富”这条路。毕竟比起在经济下行的环境里找工作、996,争遗产可就简单多了
阿安将目标对准了刚查出癌症的姥姥。从来不去看望姥姥的他,为了争房产甚至搬进了姥姥家,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但如此之近的生活距离,也让阿安看到了那个充满了老人味的屋子里,姥姥的孤独。
姥姥每周唯一一次穿上漂亮衣服,就是为了等子孙们来吃饭,但子孙们来去匆匆,只留给她吃不完的剩菜;她去寺院给全家人祈福,但子女的心愿里却没有她;遗产没分之前,众人都来献殷勤,等到遗产分完之后,姥姥失去了价值,被扔进了养老院里。这些真实到几乎有些残酷的剧情,却是许多中国家庭的常态。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够善良的“我们”,为了钱可以努力奋斗,但为了亲情却吝啬付出,直到失去亲人后,才有那么一丝亏欠留存心中。正如豆瓣高赞评论说的那样:“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照了镜子。”
当这部电影成功地将观众对老人的亏欠之情勾出来时,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要将这份现实里的亏欠在电影里补上。
阿安就是一个代替观众去圆梦的人。最初他是为了利益接近姥姥,但朝夕相处的陪伴,却让他对姥姥产生了比利益更高的真情。可真情没有换来相应的回报,当姥姥病重时,依然宣布房产由不孝顺的小儿子继承。这件事情,让阿安的致富计划彻底落空,也让他对姥姥失望至极。但这一刻,才是对阿安真正的考验。只有走出功利的陪伴,他才能从“装”一个好孙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好孙子。
最终阿安选择陪伴姥姥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当姥姥过世后,他才发现姥姥用了十几年为自己存了100万。即便姥姥想买一个漂亮的墓地,也从来没有动过这100万。使这100万珍贵的,不是钱,而是姥姥再也回不来的爱。所以阿安毫不吝啬地用100万为姥姥买了一个漂亮的墓地。
这个有些超现实的结局,恰恰令观众感到治愈,在阿安的故事上,不够善良的“我们”做了正确的事情,把亲情放在了利益之上,弥补了那些也许再也无法挽回的伤痛。
东亚家庭最真实的模样
除了好哭的治愈之外,《姥姥的外孙》也有犀利到扎心的一面。
比如在阿安的“啃老致富”路上,有很多竞争对手,只有排上姥姥心中的第一顺位,才能继承遗产。这个遗产争夺战,可谓是反映了东亚家庭最真实的模样。
姥姥给了优秀的大儿子最多的偏心,给了欠债的小儿子房产,给了孙子100万的存款,但辛苦付出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令很多观众觉得最扎心的一句话是:“儿子继承了家产,女儿继承了癌症。”如果亲情也能算一笔账,似乎女儿是最亏的。或者说的更直白点,女性是最吃亏的。
这也是东亚家庭的最大特点之一——重男轻女。“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娘家都不过问,更别提争遗产了。有意思的是,这句话出自明末清初的小说《醒世姻缘传》,讲的也是一家人纷争遗产时,嫂嫂讥笑女儿的话。可见“重男轻女”的传统源远流长,如同东亚家庭的癌症一般代代相传。
今天吃亏的女儿就是当年吃亏的姥姥,以前姥姥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亲生父母,父母却将遗产全都给了儿子,即便老年时她想向哥哥要一笔墓地钱,也被哥哥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最讽刺的是,姥姥明明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却将这种偏心,继续复制到自己的后辈身上。一代代的东亚女人,就这样被遗传的“癌症”困在家庭里,被迫成为一个牺牲者。
而大儿子、小儿子,作为这个家庭里的既得利益者,无论从情感和财产上都得到了姥姥的偏爱。但这种爱,并没有换来相应的回报。在大儿子眼里,姥姥的价值等同于那套房产,得不到房产后,他便恼羞成怒不愿再见姥姥,将养育之恩完全抛诸脑后;在小儿子眼里,姥姥更像是一台ATM机,没钱了就去姥姥家扫荡,所以他始终无法成长,因为姥姥会用一切为他托底。
这个家里有吸血者,有虚伪者,有奉献者,也有偏心者,这样一群各打经济算盘的人,却坐在桌前吃饭大谈阖家团圆。岂不是更反衬了,“东亚的孝道,就是一场面子工程吗?”当撕下那层虚伪的假面,人性里的凉薄和自私袒露无遗。
所以回到开头那个问题,“养儿真的能防老吗?”从姥姥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出,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这部电影用一个抢遗产的故事,揭开了家庭里的情感生意经,颠覆了养儿防老的观念,也让观众开始反思真正的孝道。
也许就是三十分钟的电话,是过年常回家看看,是点点滴滴的陪伴,是每一个值得珍惜的当下。
发布于:北京
我的阿勒泰:娓娓道来的故事怎么就成了爆款?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就这样一部看似平淡、娓娓道来的迷你剧
成了今年的爆款
大雪封门的日子,李文秀搬出一杆铁锹,在淡蓝色的窗棂和木门前,一铲又一铲,可是雪毕竟太厚,“挖了两三米就没力气了。于是,在冬天最冷的漫长日子里,没有一行脚印能通向我的家”。伴随着李娟散文集《我的阿勒泰》里的句子,故事开始了。
如果一个人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是不是就没有用?根据李娟同名散文集改编的剧集《我的阿勒泰》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答案:你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和草,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
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如火如荼,就这样一部看似平淡、娓娓道来的8集迷你剧,却在5月7日央视开播当天就收视登顶,且连续四天蝉联当日电视剧榜收视率第一名,爱奇艺同步上线后,站内热度迅速突破7200,成为爱奇艺热度最高的迷你剧,收获8.8分的豆瓣高分。
在那个远山淡影的阿勒泰,人很渺小,渺小到被山川草原淹没,可是人又很自由,山川大地不评价你,只是张开怀抱迎接你。在哈萨克文化中,人与人之间的友情或爱情,都源于被看见,所以在哈萨克语中,“我喜欢你”就意味着“我清楚地看见你”。借由《我的阿勒泰》这部剧集,我们也得以清晰地看见自己。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剧照。图/受访者提供
抵达理想之地
回想起自2021年底,《我的阿勒泰》立项开始,无时无刻不萦绕的迷茫和焦虑,齐康感觉恍若隔世。当时愿意冒风险,做一部散文改编的剧集,肯定相信它“不错”,或者说相信它会带来新鲜感,但能收获如此大范围的共鸣,成为爆款,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的。
项目的源头得回溯到2018年10月,那时,齐康刚到爱奇艺不久,“主业”在剧集开发。有一天,接到老同学滕丛丛的电话,他们同属北京电影学院2005级,不同专业。滕丛丛告诉他,自己有本特别喜欢的书,想购买影视改编权,看能不能拍电影。齐康一看,嚯,散文,书真是好书,“可是这咋干啊?连个叙事主线都没有,缺乏技术支点啊”。
他们聊的正是《我的阿勒泰》,这是滕丛丛的睡前读物,工作忙或累的时候也会随手翻翻。“我露天睡觉时,总是会用外套蒙着头和上半身,于是,下雨时,往往裤腿湿了大半截了,人才迷迷糊糊地惊醒。醒后,起身迷迷糊糊往前走几步,到没雨的地方躺下接着睡。”这些从容的句子,哪怕只是看着,都让人感到自由,压力、焦虑似乎都不见了。
老同学虽然泼了点冷水,但没耽误滕丛丛购买版权,反正也是奔电影方向去,和齐康纯属聊天。那时,滕丛丛刚刚拍完个人首部电影《送我上青云》,还有不少收尾工作,2019年影片上映,又忙起路演,《我的阿勒泰》也就放下了。
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疫情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忙碌,齐康又接到了滕丛丛的电话。滕丛丛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那时候,漂亮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机会穿了,口红后来直接放过期,“除了粮食和蔬菜,我什么都不关心”。改编《我的阿勒泰》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强烈,但电影已经难有机会,滕丛丛想看看剧集的可能性,写了一个故事大纲给齐康。
此时的齐康受到一些英剧和美剧启发,正在“摸着石头过河”探索10集以内的迷你剧,第一个项目《平原上的摩西》已经有眉目,对这种体量内容的创作也有了一些心得。两个老同学很快达成共识,将《我的阿勒泰》改编成迷你剧。
齐康当然分析了市场。从2017年《无证之罪》等作品开启的网剧时代,经过一段时期蓬勃发展,2020年内容形态开始走入瓶颈,各平台都在寻求突破。从行业开发角度看,《我的阿勒泰》有风险,但与已知的影视剧内容相比,又具有强烈的独特性,而独特性往往意味着机会。
作为知根知底的老同学,齐康了解滕丛丛的风格和业务能力,自然也有学院情谊因素。“我挺欣赏丛丛和李娟。”爱奇艺灿然工作室总经理、《我的阿勒泰》总制片人齐康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丛丛导演的《送你上青云》从2013、2014年开始筹备,2019年才上映,中间熬了五六年,又是处女作,片酬非常少,除了维系那几年的生活开支,她就倾囊而出把版权买了,太勇了。李娟也很大度淡泊,接受了超低的版权费,俩人就这样达成了结缘。”
如今回头复盘,好像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齐康承认,在达成合作意向的那个当下,其实理性和非理性全部交缠在一起,根本无法拆分清楚。在后来的整个开发过程里,也完全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坚定、执着,而是有无数脆弱的时刻,未知、迷茫、困惑更是充斥在每天的生活里,他和滕丛丛不断讨论,彼此打气,也交锋、打架,甚至有几次想要退却,好在最后走过来了,也正是《我的阿勒泰》中蕴含的精神力量安慰了他们,让他们像那个追求梦想的李文秀一样,重拾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最终抵达理想之地。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海报。
散文变成剧集
第一次交锋在剧本阶段。经过两次采访,滕丛丛和合作的编剧彭奕宁拿出了两版剧本,一个更加剧情化,偏轻喜剧,另一个更加细腻温婉,是标准的文艺片。齐康喜欢后者。
但滕丛丛喜欢用轻喜剧的手法处理偏文艺的题材,她的电影《送我上青云》就是如此,她觉得对于人生,喜剧是重要的消解方式,人们当然应该勇敢地观察现实世界,但观察完,最好别变成怨气,因为抱怨无法解决问题,困境一样可以用幽默的方式讲述,这也与李娟的文风相合——她写就的故事表面好笑,内核往往关于孤独、误解和丧失。数轮讨论甚至争论的结果是,选择前者,这是让滕丛丛有更多发挥空间,同时更游刃有余的风格。
为了抓住李娟书里独特的神韵与气质,也找到李文秀的故事,滕丛丛分别在2020年秋天和2021年春天两次赴阿勒泰采风。李娟的《我的阿勒泰》成稿于2000年前后,20年间的城市化进程和信息技术的变化,剧烈地改变了那里。接受过现代教育又在城市居住过的年轻人,已经很难再回到游牧民族艰苦寂寞的劳作中,可老一代人仍然坚持住毡房,赶着牛羊四季转场。随着上一代牧民老去,游牧文化的古老生活习惯正在一点点消失。这让滕丛丛想到自己这些“80后”与父辈们的分歧,所以剥开表象,人类深处的困境并不分民族。于是,她想讲述的母题,关乎游牧文化与现代文明,关乎代际冲突,更关乎每个人之间的尊重。
滕丛丛和彭奕宁拎出原著中鲜活的人物——主角母女,以她们为主线,补充新的人物,重新架构一组关系网和一个世界。滕丛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样才会让观众有代入感,和角色共情,去关心他们的命运,这就是剧集需要的。”
采风途中遇到有趣的人和事,都被她们放进了剧本。例如朋友介绍来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兽医小伙子、在富蕴县遇到性格单纯长相却霸气的汽车司机以及演员于适本身擅长骑射的特质,糅合在一起,就有了剧中生长在林间草场的少年巴太。那些李娟描绘过的生动场景,很多被奋力保留下来了,哪怕需要经历一番波折。
“路过的一个三岔路口非常热闹,有好几家商店和饭馆子凑在那里。其中一家看起来最阔气的店面是卖摩托车的,店外贴了一张盖住了整面墙的摩托车广告的喷绘招贴,刘德华板着脸站在那里,旁边一头牛正在津津有味地舔他的脸。”李娟把她在可可托海附近一个村庄看到的普通场景,描绘得妙趣横生。为了能复原这个场景,齐康去找和刘德华熟识的制作人李亚平帮忙沟通,让他惊喜的是,刘德华很快就给了肖像权。
“很多难处和困惑,都是靠朋友和前辈帮忙,才挺过来了。”齐康感慨。对于这种有“冒险性”的项目,制片人需要平衡成本和创作的关系,很多环节显得“捉襟见肘”,他们就去找老师和同学,结果,《我的阿勒泰》摄影指导、录音指导、美术指导、作曲、预告片制作人全部是滕丛丛和齐康的大学同学,剪辑指导更是滕丛丛大学时的班主任周新霞,他们都没有按照市场价格接这部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在开机前,齐康和滕丛丛发生了一场更激烈的交锋。2022年7月,剧本已经修改成熟,滕丛丛迫不及待地想要开机,这次齐康没有妥协:“从文本角度看,基本成熟,但对于这种体量的内容而言,通常制作筹备至少需要2个月,等9月去新疆,那时候草已经开始慢慢变黄,万一有个闪失,哪个环节耽误一点时间,那么夏天风貌就拍不到了。”另一个方案是分别在冬季和夏季开机两次,可是,“对小体量的内容来说,非常不划算,演员档期更难调整,还要考虑疫情影响,不确定性大增”。俩人为这件事“吵”了几次,齐康都没让步,事实证明,齐康的预判是对的,2023年早春开机,才是更好的选择。
如今不少观众认为,好制片人一定只负责资金,其他方面给导演百分百自由,齐康觉得这是误解,好制片人懂创作也懂经营,制片人的确会用更理性的目光看待整个项目,但一个影视作品最终得以完成,不能没有理性。
“在阿勒泰的两个月像做了一场美梦”
千年牧道上的驼铃声,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早已融入老一辈哈萨克族人的血液。滕丛丛感慨,那里的人非常热情,基本认识一个就能认识一群,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很本质、单纯,不像在城市中,人们的沟通更多建立在工作和合作基础上。
剧中有一场戏,张凤侠找牧民买羊,讨价还价一整天,也没谈拢。虽然价格没达成一致,晚上在牧民家留宿,牧民却把她挑中的那只羊做成烤全羊招待她。在剧中饰演托肯的演员阿丽玛是阿勒泰土生土长的哈萨克族,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相当准确地捕捉到了他们哈萨克人的传统和性格,因为哈萨克族有一个传统礼俗,要热情地款待走进毡房的每一个客人,即使她是一个陌生人,“哈萨克人家的财产有一半是留给客人的”。
由于当地影视产业不发达,很难找到有表演经历的群演,凡是有点经验,滕丛丛都给安排戏份和角色,特约演员也会有两三句台词,把所有能用的资源都用上了,依然缺演员。第二集周年祭的场景需要大批群演,阿丽玛就把全家亲戚都叫了来,沟通着把那场戏演了下来。
拍摄夏牧场转场时,有个最佳拍摄地叫“那仁夏牧场”,但是道路曲折,开车翻两个垭口,刹车就开始冒烟。有人建议换一片草原,但滕丛丛认为,那仁夏牧场的空气湿度、大气透明度、植被样貌等质感细节与其他草场不一样,不可替代。最后,精简了人员和设备,坚持现场取景,最终剪辑出来整部剧近八分之一的戏量。这才有了夏牧场里成片的白桦林、自由生长的草、夕阳下的骆驼、远方高耸入云的雪山和倒映少年脸庞的溪水。
在那仁夏牧场,连镜头设计都免了,因为进入自然之后,任何设计反而都很刻意,滕丛丛就由着演员去表演,用一种流动的方式展现夏牧场上人们的生活质感。
“在阿勒泰的两个月像做了一场美梦。”在杀青已经过去很久后,演员马伊琍仍然觉得自己的心没有从阿勒泰离开过。而那里的美无法言说,因为和空气、呼吸、湿度,还有当地的草、牛、羊、马、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她所饰演的张凤侠,几乎是中国影视史上一个“前无古人”的女性形象,自由得像一阵风,从不内耗,哪怕有个女儿,也不会用母亲这个身份来束缚自己,与女儿李文秀彼此独立,互不干涉,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中情妈”。
令人心疼的托肯,在原著中只有寥寥数笔,剧集里则成为草原上无数底层女性的缩影。在这些人物里,滕丛丛埋下了对女性困境的“看见”、同情与理解,以及对豁达人生和强大生命力的期待。
这种对于女性处境的同情与理解,渗透于剧内与剧外,互为镜像,彼此交织。《我的阿勒泰》中投稿的中年女作者有写作才华,但是自己并不重视,反而因为家庭和孩子以及家人的抱怨而轻易放弃了写作,剧中开办讲座的刘作家理解地对她说:“弗吉尼亚·伍尔夫说过,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倘若还没有,那该怎么办呢?滕丛丛为《中国新闻周刊》讲述了剧集另一位编剧彭奕宁的故事。
彭奕宁大学毕业后到报社工作,业余时间喜欢自己搞创作,但随着结婚生子,时间越来越少,她只能在每个周末抽一些空闲时间写东西,家里没有一处属于她的安宁空间,她就把电脑搬到阳台。身边只有方寸之地,头顶不远晾晒着丈夫和孩子的衣服、袜子,太阳烤得她头晕,但还是完成了《我的阿勒泰》剧本。
《我的阿勒泰》在自然风光之外的表达,正是生命的多义性和可能性。对于所有矛盾和困境,滕丛丛并未给出直接的评判,而是留予观众思考的空间,借着这些思考,人们可以看到自己的眼前,哪怕是困在一时一地,我们可以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向往怎样的生活?
欢迎来到“彩虹布拉克”
张大磊也是《我的阿勒泰》的观众。“非常喜欢,莫名地感动。”追完剧,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种感动来自于作者的善意和诚恳。真希望被‘摩西’打动的观众也会有这样的体会。”
他说的“摩西”指6集剧集《平原上的摩西》,2023年初在爱奇艺上线,和滕丛丛一样,这是张大磊作为一个电影导演第一次拍剧。正是这两部剧,让迷你剧这种新鲜的剧型,开始获得观众的信任。
事实上,迷你剧在国外并不罕见。不仅各大知名的国际电影节纷纷开设了“剧集单元”,在Netflix等制作平台上,迷你剧也成为大势所趋,诞生出了《雷普利》《奥丽芙·基特里奇》这样的口碑作品,近年来火遍全球的《鱿鱼游戏》《后翼弃兵》,篇幅也都在10集以内。
《平原上的摩西》正是齐康担任制片人的第一部迷你剧,当初做小体量剧的起心动念,来源作为观众的真实感受:“现在生活节奏这么快,每天接收那么多信息,容易导致专注度涣散,兴趣点游移,从我个人来说,捕获我时间更多的是电影和国外的一些迷你剧、限定剧。”
英剧和美剧业已成熟的迷你剧案例和体系也给了他启发。迷你剧集可以更极致地稳定一部剧的审美和表达,用接近电影的叙事策略和视听画面来吸引观众,这大概是齐康两部迷你剧都选择了电影导演的原因,所以不少观众感觉,《平原上的摩西》和《我的阿勒泰》无论在叙事手法还是视听呈现,都更具有“电影感”。滕丛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我的阿勒泰》拍摄制作团队选用了电影班底,构图、影像、声音包括音乐,都用电影的设置来要求,常规剧集拍摄大约三天拍完一集,《我的阿勒泰》平均七天一集,已经非常奢侈。
在今年4月举办的北影节上,《我的阿勒泰》前三集也出现在了展映片单中——电视剧参展,这在国内历届的电影节中都算罕见。不仅如此,北影节卖出的第一张电影票,也来自《我的阿勒泰》。
2019年,张大磊和齐康刚刚开始酝酿《平原上的摩西》时,并不担心观众对迷你剧的认可度和接受水平,但确实认为受众人数可能是个问题,迷你剧和传统电视剧大概会各有各的受众群。但是今天,《我的阿勒泰》打破了藩篱。张大磊觉得,作品能有成绩,“最核心的还是创作者的诚恳,一部作品因为导演能力没拍好,和一部作品不诚恳,观众会感受到”。
从播放到收官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社交媒体上关于《我的阿勒泰》里的种种细节已经不断被解读出新的层次。齐康感慨他们赶上了好时代,流媒体开放的货架给了他们更多展示的契机,而观众的审美趣味和心智成熟也恰好达到了一定水平,他们可以捕捉并感受到作品里的美,某种程度上,这是创作者和观众共同成长到一个阶段而迸发出的火花。
齐康和滕丛丛都记得,他们曾奋力寻找过“彩虹布拉克”,传说那里是阿勒泰富蕴县最美的地方,采风时怎么都没找到,漫长的剧本创作过程里,滕丛丛查遍资料还是无所得。进入筹备期,专业的哈萨克民族专家来了,说它可能叫做“萨伊恒布拉克”,意思是“一个有水谷的村庄”,“彩虹”大约是发音上一个美丽的误会,世上没有“彩虹布拉克”。
后来,不存在的“彩虹布拉克”还是借由李文秀之口安放进了剧中。临近杀青的一天,夏牧场突然下起冰雹,剧组紧急撤离,就在他们上了高速时,天又瞬间放晴,不远处的草地上出现了完整的双彩虹。他们都下了车,齐康在大家身后说:“欢迎来到‘彩虹布拉克’。”
滕丛丛说,我们都知道乌托邦不存在,理想主义脆弱不堪,但是生命总是有一些奇迹出现,让人忍不住告诉自己,“彩虹布拉克”就在你的心里,在你蓦然回首处。
记者:李静(li-jing@chinanews.com.cn)
编辑:杨时旸
运营编辑:马晓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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